五月，气温越来越热。 秀一组织着一年级的新生，将音乐教室里不用的桌子搬出去，再把教室里的椅子摆成合奏队形。基础合奏前的会议上，初学者不用携带自己的乐器。 「现在，我把日升祭的乐谱发给大家。」 久美子按照从前到后的顺序，把各声部的乐谱发下去。扎着侧马尾的丽奈，环视周围的部员们，说: 「今年的曲目是《oh my woman》。日升祭是每年在太阳公园的乐队游行集会，京都府内的高中会齐聚一堂。这场盛会会有进行乐强校立华高中和去年夺得全国大会金奖的龙圣学园参与。我们北宇治也要奋勇向前，不能输给其他学校。」 「往年，一般初学者都只需要游行踏步就可以了，但今年考虑到选曲问题，会让其中一部分负责演奏。游行的任务就交给乐器不足的打击乐组了。双簧组和低音提琴组还是按照往年的惯例充当护旗手。室外练习会于下周开始，请各位社员在下周前记住乐谱。」 「好。」 Sunfes结束后，还要安排委托演奏，校内活动，比赛训练和集训。一年级中的初学者要操心，其间其他的演奏活动要从中调停，以吹奏大会为导向的基础练习不能停……升入三年级要料理的杂务一下子多了不少。 「这就是优子前辈和夏纪前辈做过的事啊。」 躲在社团最后方的久美子望着满满的日程表不由得感叹。 「一年级生不懂的地方，不要自己判断，直接去问学长学姐。老部员要耐心回答新生的疑问。不要一句'以前说过了'就糊弄过去。明白了吗？」 丽奈强调道。而台下的沙里显得有点忧心忡忡。 「是。」 「那么就开始今天的合奏练习吧。」 丽奈站上讲台，把乐谱架上的指挥棒拿起来。久美子回到自己的席位，翻开乐谱。上低音号的的席位是在乐队的中心，这去年以来就一直是久美子的特等席。 合奏练习结束后，部员们回了各自声部教室。休息日的内容是个人练习，声部练习，合奏练习交互进行。部员们的任务，就是把合奏中被指出的问题加以改善。 「那么小奏，真由的社团介绍以及低音部的训练就拜托你了。」 久美子喊住了正离开的奏，她待会还要去管理会议因此无法参加声部训练。 「我明白，请安心交给我吧。」 小奏一副乖乖女的形象，看起来很是可靠。但是对这个学妹非常熟悉的久美子还是忍不住担心。 「不要太针对真由哦。」 「久美子。」 燕从教室走了出来。「雀她的表现怎么样？在低音部还顺利吗？」 「嗯，她跟大家关系很好，看上去也乐在其中。」 「这样啊。」 得到了肯定回复的燕还是低头沉思着。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只是有点担心她，总觉得会出什么乱子。因为那孩子有点与众不同。」 「没事的，雀真的是好孩子哦，美玲和叶月都夸她进步快呢。」 「那就好，要是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和我说哦。」 燕似乎终于放下了心，但临走前还是吩咐了一句。 「真是位好姐姐呢。」 真由的声音突然出现把久美子吓了一跳。 「抱歉，刚才不小心听见你们聊天了。」 「啊嗯，没事。真由酱该去声部训练了哦。」 「那久美子呢？现在不去吗？」 「管理人员都要留下来，泷老师说有点事找我们商量。」 「哦，这样啊。」 真由似乎若有所思，但很快又隐藏起来了。「那我就先过去了。」 望着真由离去的背影，久美子并未多想，只在回味燕刚才的对话。 「好姐姐，吗？」 「比赛的自选曲目吗？」 久美子，秀一，和丽奈被泷叫到了办公室。泷老师抛出的问题让她们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往年的自选曲一般都由老师自己决定，并在sunfes后才发布。 「没错。今年我想尽早决定，然后先把乐谱发给大家。」 「有候选曲目吗？」 丽奈问。 「有三首。」 泷故作神秘一笑，然后点开了音乐播放器，随即扬声器里传出了音乐。 这是一首旋律舒缓的曲子，静谧的曲调和肃穆的主旋律交互出现。曲终出现的教会钟声和类似铃铛的声音，与童话的主题相关。十年前这首曲子被琦玉的吹奏强校演奏过之后，知名度顿时上升，如今已经成为吹奏大会的常用曲目。 「现在播放的这首《雨夜之月》，还有《写给吹奏乐的一年之诗》，以及《蜉蝣奇谭》。」 「丽奈知道这三首吗？」 久美子望着丽奈。丽奈用手指玩着发梢答道:： 「嗯，除了一年之诗外，都是名曲。」 「能请你们听完后给下建议吗？」 泷眼神微微侧移，眼神的方向放着他与故妻子的合照。 「我们的意见吗？」 久美子有点困惑。 「是的。」 「那个，请问，这是…为什么呢？」 泷升望向久美子，眼神中还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我只是觉得这种事情还是多做尝试比较好。…另外，我从你们入学的时候就认识你们三个了，或许这算一个重要原因吧。」 泷升温柔的声音中不知为何在久美子听来隐隐夹杂着不安。但她并未多想。三人在拿到自选曲文件后便离开了办公室。临走前，久美子回头望向泷升，此时的泷升没有反应，不同与以往会在学生离开时习惯性地从满是CD与训练笔记的办公桌上抬起头，带着笑容目送她们离开，此时的他就坐在那里，周围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让久美子不由地感到紧张与压力。 暮色一点点洇透了西边天际最后那抹橘红的余烬。电车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嗡鸣，车厢有节奏地轻微摇晃，将久美子的思绪拉回。 想到今天泷升的举动，她不由地望向面前的两位好友，秀一以及丽奈，略带不安地问道：「让我们来决定真的没问题吗？」 「嗯，说是让我们决定…也只是征求我们意见，最终决定的还是泷老师。」 丽奈发言一如既往。 「但是我觉得，迄今为止，我们决定的事情，泷老师都没有反对过呢。」 「确实如此呢。之前决定方向的时候也是，合奏比赛的时候也是，每次都是他让我们做决定，就是确定了会听我们的。」 「这次可不一定也是这样。我觉得泷老师有他的考虑。」 顾不上又准备针锋相对的两人，久美子低声喃喃道：「话是这么说…」 看着陷入苦恼的久美子，丽奈和秀一也没再继续互怼。 「这正好证明了泷老师信任你这个社长吧。」 秀一这番安慰反倒使得久美子再一次感受到部长的责任，不由地重重叹了口气，丽奈则狠狠瞪了一眼秀一。 暮色彻底沉落，电车到站的提示音清脆响起，车门滑开，三人随着稀疏的人流走下电车。 「那我先走了，去趟便利店。」 秀一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也先走了。」 丽奈也和久美子挥手告别。 「嗯，辛苦了。」 久美子笑着告别了两位好友，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秀一在便利店买了个肉包，走出店门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依然固执地立在原地，而对面的丽奈像是蓄势已久，几步就跨到了他面前。 「高坂？」 秀一有些愕然。 「为什么？」 丽奈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针，直直刺过来。「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秀一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钉在原地。「哪种话？」 「这正好证明了泷老师信任你这个社长？」 丽奈几乎是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他刚才的话。「你没注意到吗？这样只会给久美子施加压力。」 「这哪里是在压力她啊。」 「这听起来就像在说，因为久美子受老师信任所以就全部交给她决定好了。」 丽奈向前逼近了半步，眼神牢牢锁住了秀一试图闪躲的视线。 「我才没…」 秀一张了张嘴，声音因为急切而略显拔高，但反驳的话语最终还是咽了下去。再次开口时，秀一的声音低沉了许多，带着自责的沙哑和迟来的懊悔。 「不，如果听起来是这种感觉，我很抱歉。」 「在社团里，久美子想诉苦，找人商量就只能找我们两个干部，你既然当了副部长就别总是死要面子，好好协助她…我说完了。」 看到秀一服软，丽奈的语气也软了下来，又瞄到秀一暗淡下来的神情，她也眼神闪躲了一下，随后便迈步准备逃离了。 秀一看着丽奈离去的背影，抿了抿嘴唇。 「等等。」 像是身体的自然反应，秀一喊住了离去的丽奈。 「我送你回家吧。」 看着已经彻底暗下来了的天空，秀一收起了一丝的悔意快步追上了丽奈。 「哈？为什么？」 丽奈被这一手突击弄的猝不及防。 「已经很晚了吧…而且你要是发生什么事，部长，久美子会生我气的。」 秀一腆着脸回到。 「她会生我气才对吧。」 丽奈用非常细碎的语气吐槽道。 「啊？为什么？」 「行了！你只要别把久美子惹哭就行。」 「怎么突然说这个。那我只送一段总行了吧。」 「都不知道你是机灵还是迟钝了。」 丽奈的碎碎念夹杂在了电车与铁路的摩擦声与马路上汽车行驶的轰鸣声中，一路无言。 清晨，久美子卧在床上，耳机里播放着的是三首自选曲之一的《蜉蝣奇谭》。正如其题目，演奏越往后进行，曲子风格就越发自由，曲调的节拍也异乎寻常，如果不是水平过硬的乐队，演奏起来会十分吃力。在全国大会上，每隔几年就有学校演奏这首曲子。 「难怪泷老师也确定不下来。每一首都很好。」 久美子喃喃自语。 「久美子，醒来了吗？」 久美子的母亲敲响了久美子的房门，提醒女儿该起床了。但久美子并未被母亲的呼唤声转移注意，而是想象起了全国大赛上，北宇治吹奏《蜉蝣奇谭》的景象。 「久！美！子！你说今天有社团会议的吧。」 来不及多想，母亲推开了房门打断了久美子的想象。 「哇啊！」 这时看到闹钟上的时间后久美子才匆忙起身 「抱歉，我马上就好。」 将还放在书桌上的空白的进路调查表和文具收入书包后，久美子冲到客厅喝了杯牛奶就急忙出发了。 身为部长，以及吹奏部的主力成员，久美子通常都是最早到学校进行晨练的部员之一。但今天当她跨进校园，一阵略带青涩的大号声伴随着清脆的单簧管声就传进了久美子的耳中。 「啊，部长，早上好！」 久美子推开门，见到的来自今年低音部新生——釜屋雀和单簧管新生义井沙里。 「你们俩来得好早啊。」 「是啊，我们想尽快进步。」 「我在走廊里听到了，小雀已经能发出稳定的声音了呢。」 久美子缓步走到了二人面前，她一直很喜欢努力的后辈。 「我想我还挺适合大号的。」 雀有些骄傲的抚摸了一下心爱的乐器。「我本来就喜欢大点的东西。」 「义井是陪她来的吗？」 看着陷入自恋的雀，久美子转移了目标。 「不是，是我让她陪我来的。」 沙里腼腆的摇了摇头。「因为北宇治的单簧管水平很高，我不想拖大家后腿。」 「我觉得世界末日都比沙里拖后腿的可能性要高哦，毕竟这么认真。」 雀将头凑近沙里，打趣道。 「哪有啦。」 「梨梨花也说过，你的水平在一年级里出类拔萃哦。」 「梨梨梨前辈这样说过吗？好开心。」 看着沙里由衷地露出了开心的表情，久美子在心底里赞赏了梨梨花，这位新生指导干得不错。 「那你们继续练习吧。」 「啊，部长请等一下。」 雀喊住了准备离开的久美子。 「怎么了？」 「啊…」 雀像是心虚地看了看沙里，随即道 「抱歉没什么事情，我想再练习一下。」 「哦…好，有什么事记得及时说哦。」 雀看着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过久美子并未过多在意，自选曲的选择才是久美子目前的头等大事。 雨水敲打着体育馆屋顶，排球拍击声与哨音混杂其中。 为了备战日升祭，练习量增加了不少。一年级对手持乐器行进还不习惯，所以先练习空手踏步。 「五米走八步，一步62.5厘米。这是行进演奏的基本步幅。踏步时如果乱动，步伐乱掉就会撞到旁边的人，更要命的是不美观。首先让自己的身体记住步幅吧！」 「是！」 「要仔细注意周围的人，昂首挺胸。针谷同学，左右脚弄反了!木谷同学，正视前方!不要把自己是初学者当成借口!集中精神！」 丽奈从刚才开始就拿着扩音器，给部员发号施令。一年级们在田径场的东侧练习，护旗手们在西侧练习，其余的拿着乐器在中央练习。 「月咏前辈真是可爱！」 「简直像女孩子。」 在练习停止，稍作休憩的时候，一年级部员们都在悄悄议论。不论以“月永”作为称呼，还是使用“可爱”这样的措辞，都踏入了求的雷区。 「叫我求！」 看来求这一年成长了不少。 「诸位！走迷之舞步的时间到喽！」 「是！」 另一边，一年级部员们举手整齐地回应着叶月。北宇治专门用作舞奏的乐器并不多，所幸新部员们并没有产生不满情绪。这可能是因为叶月很擅长和后辈相处吧。 「一年级生真可爱呢。」 体育馆的高台上，穿着清良运动衫的真由看着乱手乱脚的初学者们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 「看的我也想去试试看了，谜之舞步。」 「欸，挺好的啊。」 久美子望着一楼热闹的部员们，扭头看向真由。 「清良的运动服真帅气啊。」 「因为第六节是体育课，所以我就这么穿着过来了。」 真由笑着展示着她曾经母校的运动服。 「没想到真由你是效率至上的人啊。」 「久美子前辈~」 小奏从梯口上冒了出来。 「差不多该进行各声部练习了。」 「你不用特地上来，在下面喊我就好了嘛。」 「没事没事，我想这学姐身边没有我会寂寞的。」 说着小奏的眼神还是不自觉地瞟向真由，目的如何已经显而易见了。 「这样的吗？」 真由像是没察觉到小奏的针对，扭头看向久美子。 「算是吧，小奏是个可爱的学妹嘛。」 「我最喜欢诚实的久美子学姐了。」 只把半个头冒出来的小奏听完缓缓地缩了下去。 「平时就这样坦率说出心里的想法不就好了。」 「是，是，你说得对。」 久美子仍然好敷衍，但是奏却不再刁难了。 「总感觉令人羡慕呢，久美子和小奏关系这么好。我要是也能像这样跟大家交上朋友就好了。」 真由的话说得很明白，但也很节制。 「我觉得我和学姐的关系已经很好了啊。」 「那你愿意叫我真由学姐吗？」 「我觉得黑江学姐这种叫法也很好听。」 一般来说，奏对优秀的人是很喜欢的。她对有实力的人很认同，其余的人则冷嘲热讽。这造成了去年她和夏纪的矛盾。 以名字称呼别人，是奏表示尊重和喜爱的方式。去年这个时候，她已经把自己叫作「久美子学姐」了。真由毫无疑问比二年级时的久美子厉害，但奏却坚持不叫她的名字。 不远处，低音部的二年级大号手皋月一边蹦哒一边向三人挥手。 「久美子学姐，你们也过来和我们一起练习吧！我们想吹着练习。」 「好啊，上低音号和大号集中起来练习吧。叶月还要指导，就我们五个人吧。」 真由和奏把放在一旁的上低音号小心翼翼地抱起来。 「久美子学姐，能麻烦你打一下节拍吗？」 「好啊。等会可要跟紧我打的拍子向前踏步啊。」 皋月，美玲，真由，奏，四个人站成一排，脑子里播放着曲调。 「一，二，三，四」 四个人随拍子迈起了步子。乐谱发下去了一周，她们都已经记熟了，除了皋月还有个别地方搞错。每次出错皋月都会看到美玲皱眉头。 「小皋，开始落后了。」 皋月闻言，立刻把步子迈大了。皋月体格娇小，体力也小。练习时间一长，抬腿的高度就往下掉。 奏和美玲去年以来练习的表现就非常好，惹人注意的是真由。她的演奏非常稳定，上身端正，中轴线不偏不倚，目光正视前方，同时留心旁边的人。就算是大跨步前进，她的吹奏有没有乱。 「好，停下!」 曲子大概吹到了一半时，久美子喊停。美玲立刻凑近皋月跟前。 「虽然和去年相比进步不少，但皋月你现在好歹也当了学姐，练习时拖泥带水的会给大家添麻烦的。你要多加把劲。」 「嗯，对不起。我会努力的。」 「还有，你练习到一半肩膀塌下去的习惯得改一改，要是肩膀疼，就拿毛巾或者垫子夹在腋下。」 「可是，身为学姐还要用毛巾，很不好意思。」 「你这是什么话!要是因为肩膀疼，导致动作僵硬，那才要让人家笑话呢!」 「啊，是这样吗。」 「叶月学姐也觉得肩膀疼，干脆直接把垫子缝在服装上，做好了之后，来年吹苏萨号的也能继续使用。」 皋月看着美玲侃侃而谈。她虽然很高兴美玲这么为她着想，但是又不敢表现出来。表现出来了，美玲估计会难堪，难堪但又不敢表现出来，就又会进入说教模式，以此来掩饰自己对皋月的关心。 「学姐，能再麻烦你打一下拍子吗？」 皋月把苏萨号背在身上，向自己挥手。 「嗯，当然可以。」 于是四个人马上各就各位。 「观众可不会知道你们是不是初学者，不要觉得自己是初学者就可以降低要求，既然上了场就要一起献上能展现出北宇治水平的最佳演奏。」 「是！」 「那接下来是自主练习的时间，想继续练习的注意一下最晚放学时间，也要和家里人沟通好。」 「感谢教导。」 社团活动时间结束，部员们有四成回去了。美玲也在其中。她的理由是要上补习班。美玲从来都是按点离去的。 「累坏啦。」 弥生坐倒在地面上。 「话说回来，小美学姐好厉害啊」 佳穗拿毛巾擦拭着自己的脸。 「就是啊，我感觉我完全做不到。简直就是弥生时代到二十一世纪的差距。」 「嗯，小美是刚入社的时候就很强了。」 「也有人是从头学的啊。比如雀她刚开始学就很厉害。」 「我觉得雀也是想在姐姐面前表现自己，所以很有干劲吧。」 「这样啊。」 久美子环视了一圈留在体育馆里的部员。 留下来的部员们都各自忙着练习。绿辉和求与双簧管的几个人，还有打击乐的釜屋燕等人，都在练习舞旗踏步。叶月和皋月也在练习立奏。 「那个，部长…」 雀不知何时偷偷溜到了久美子身边。 「我有点话想跟你说。」 「啊，好啊。」 雀于是用手指偷偷示意去到后方无人的角落，久美子也很理解，她也经常有不想别人知道的事。但她们的这一举动还是被燕注意到了。 「为什么要让她负责挥旗呢？」 雀开门见山。 「连二年级生都在练习小军鼓还有低音鼓之类的。」 低音鼓，小军鼓这些打击乐器在进行演奏中是非常出彩的。 「那是因为…」 没等久美子说完，雀急匆匆地打断了。 「我姐姐每天都拿着鼓棒回家练习，可是最后一年却让她去挥旗。」 说罢，雀激动地凑到了久美子面前。 「而且她本来肯定是想敲鼓的！是声部长把马林巴琴什么的推给她。」 雀在新生里很多朋友，要是让她们都对顺菜产生不信任就麻烦了。 「我觉得你说的跟事实有些差别。」 「哪里有差别？我姐姐现在不就是负责马林巴琴吗？」 「等等，你是说小燕对现在的位置不满意吗？」 「那倒不是，可是，我姐姐她一直都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不会像我这样，有话就直说，她总是让着别人。所以我觉得身为她的妹妹，必须要为她做些什么。姐姐每天都会带鼓槌回家练习。她特别认真。今年是姐姐在吹奏部的最后一年，要是她的努力还得不到认可，那就太可怜了。打击乐在乐谱发下来，决定好了各自的乐器后，就不能变更了。我还是觉得是那个声部长故意只分配键盘打击乐器给姐姐……。」 ——我妹妹其实有些乖僻。 釜屋燕曾经这么和久美子说过。釜屋雀毫无疑问是姐控，而且是还是重度患者。 「啊…」 「啊是什么意思？」 意识到不小心把心声说出来的久美子急忙安抚面前的学妹。 「那个，小雀你先冷静一下。」 「我跟平时一样！反倒是部长你不太对劲吧！」 「我清楚了，那要不我们一起深呼吸一下吧，来，吸气，呼气。」 「雀！」 正当久美子苦恼要如何开导这位后辈时，话题的当事人燕出现了。 「抱歉啊，久美子。」 「姐姐你为什么要道歉啊，我在直接跟她谈判，让姐姐在Sunfes上敲鼓哦。」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燕无奈的叹了口气。 「因为姐姐总是习惯看别人脸色，什么都忍着不说。」 「不是的，我不是一直说我是自己要去护旗队的。」 「对吧，欸？」 「每次看到小绿当，我就想自己也试一次，毕竟都是最后一年了。」 「啊，所以你是真的…」 「所以我不是跟你说了好多遍了吗。」 「什么嘛，那你一开始就该跟我说啊。」 雀无辜地挠了挠脑袋。 「所以说！」 燕越说越激动。 「小燕。」 久美子急忙打断了这对姐妹。随后深吸了口气。 「小雀，我很明白你为姐姐着想的心情，但是今后还是多相信姐姐说的话吧。」 「当然了，我永远是站在姐姐这一边的。」 雀拍着胸脯说道。 燕看着面前的雀气不打一处来。 「抱歉啊，久美子。」 「没关系。」 姐妹之间的相处也有很多不同呢，久美子其实也挺喜欢雀这种直抒胸臆的表达。 宇治川边，连绵了一天的梅雨随着当日部活一起结束了。久美子坐在经历了一天洗礼的公椅上，耳机里播放着泷老师提供的自选曲选项。 「这椅子湿了吧。」 丽奈打断了久美子的沉思。 「还行吧，就一点。」 听罢，丽奈也挨着久美子坐了下来，并顺手夺走了久美子一边的耳机。 「《雨夜之月》吗。」 丽奈自顾自地说道。 「故事性很强，需要很强的表现力。」 「嗯。」 「《蜉蝣奇谭》需要的则是技巧。《一年之诗》则是都需要，缺少哪个都会显得单调。」 「是啊。」 「你怎么了？」 察觉到久美子情绪低落的丽奈立刻问道。 「我果然不适合当部长吧。」 「是釜屋姐妹的事吗？」 「你知道了啊。」 「那也不是你的错吧。」 「嗯但是不管是小燕还是小雀，事先都是由征兆的。如果是优子前辈的话一定会提前注意到，并开导她们。」 「这样。」 丽奈并没有过多回应。 「我一直在想，泷老师为什么会把自选曲目交给我们决定。」 「想到了吗」】 「大概是因为我们这三个人。我和久美子，还有冢本，以小笠原学姐和明日香学姐的关系是做不到的…对优子学姐和夏纪学姐来说也很难，但是我们三个的话就能做到。」 「你对我们评价也太高了。」 「但是我是这么想的。我问了冢本，他和我选了同一首曲子，久美子你觉得哪首比较好呢。」 丽奈看向久美子，眼神中透露出期望。 突如其来的袭击，但是其实久美子的脑子里已经有了固定的答案，她今天已经无数次在脑海里想象北宇治在全国大赛上的演奏。 「我试着想象过。北宇治在全国赛上演奏时，该由什么乐器开场最好。」 「是什么？」 看着眼中仿佛有光的丽奈，久美子不再迟疑。 「单簧管。」 听到答案的丽奈开心的笑了，随即播放了她的答案。 单簧管的舒缓旋律开始，随后铜管乐器的和声加入，并伴有管钟的交鸣以及木琴如流星划过般的音效。 「你看，我都说了。」 曲终，丽奈嗖地站了起来。 「怎么了？」 「椅子完全是湿的…」 「哈哈哈，那你怎么才站起来。」 「因为…」 翌日，雨过天晴。吹奏部的三位干部早早的来到了学校，向办公室中的泷升报告。 「我明白了，那么今年的指定曲目就选择《谐谑曲》，自选曲目就确定是《写给吹奏乐的一年之诗》了，没问题吧。」 泷升没有表现的很惊讶，或许他已经料到久美子她们会选择这首了。 「是！」 「好，这首曲子的难度较大，要是等到日升祭结束才开始练习的话恐怕来不及。我认为可能要和日升祭的练习同步进行。部长你怎么看？」 「我觉得可以一起进行，丽奈，做得到吧。」 「当然。」 泷升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事不宜迟，麻烦部长在稍后的训练中先公布自选曲目，等到下午的正式练习我会将乐谱准备好。」 「是！」 午后，结束了一天课程的部员们汇集到了音乐室中。台上的泷升看着被部员占满的课室眼中闪过一抹满足。 「老师，全员到齐了。」 「好的。」 泷升打开了电脑，开始播放《一年之诗》，并用不会干扰部员听曲但又清晰的声音宣布到。 「今年北宇治的自选曲就确定为这首《一年之诗》了。从Sunfes的第二天起，正式开始备战比赛，请各声部进行自主练习，在正式训练前将水平提到高能合奏的程度。」 「是！」 「干部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久美子清楚这是鼓舞士气的好时机，不过她自认不能做好这项工作。 「这种事还是让领队来比较好吧，毕竟是演奏的事。」 像是看穿了久美子的窘迫，秀一轻声替久美子解围。 丽奈沉思了片刻，随后快步走上了讲台。 「坦率地说，北宇治的演奏很强，但仅仅是强还无法在全国赛上拿到金奖，因为以顶峰为目标的学校每一个都很强。北宇治要以最强为目标，不要满足于现在的自己，去追逐未来更上一层楼的自己吧！就算训练很累，但相信我，未来的自己会感谢现在的努力！全国金，我们志在必得！」 说罢，台下似是被丽奈高昂的情绪所感染，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可是前排的久美子以及丽奈都没有注意到，后排的一年级生们脸上复杂的表情。 清晨的神社笼罩在静谧之中，唯有轻轻晃动的铃铛打破了沉寂，完成了参拜的沙里轻轻地叹了口气，但也吐不出脸上的忧愁，随后转身像学校走去。 周末的早上，久美子与丽奈一如既往的来晨练。 「泷老师把Sunfes的服装订购表给你了吗？」 「嗯，虽然数据是沿用去年的，百货商店演奏会的T恤尺寸就沿用日升祭服装的数据就行了。日升祭的服装在明天试穿，如果要改的话，可以到时候再商量。」 「不过可得赶在下周之前把服装回收。还有日程要安排呢。」 「对啊，五月份下半月有好多部员都有事。三年级要去修学旅行来不了，二年级我记得是要去听课。据说是说是从校外请来了很厉害的人讲课。」 泷老师虽然已经把练习的日程发下来了，但是个人练习以及声部练习等细目还是得学生自己安排。久美子现在忙的就是这个。和以前相比，泷老师给了部员更多的自主权。 向泷升报告后正好碰上了刚来的秀一，于是三人一同前往部室。 「话说，久美子你是怎么打算的？」 「怎么打算？」 「毕业出路。」 久美子露出了烦恼的表情。 「嗯，未定，根本没时间考虑啊。秀一你呢？」 「我啊，估计去本地的私立大学吧。大阪啊，京都啊，兵库啊……大概就这一带。具体得看分数了。」 「专业呢？」 「应该选社会学吧。这是我最感兴趣的。」 「哦？冢本原来还好这口？」 丽奈用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 「什么叫我好这口啊。」 秀一回怼。 「这又没什么。有意思的专业本来基本上都是文科。毕竟要读四年，要是不感兴趣怎么读下去」 「我也没说不能选啊。」 「那不就得了。」 两个人的对话虽然还是针锋相对,但并没有疏离感。丽奈和秀一自从当了干部以来，对待彼此的态度也有少许改变。 「冢本你怎么选都无所谓，久美子你呢？」 两个人转头看向久美子。久美子很想装作是在思考日程安排，没听见她们的话。因为这样就不用去想将来的事情。 「考音乐大学怎么样？就像铠冢学姐一样。」 「哪能这么随便就确定啊，这个需要决心的。」 「如果你能继续走音乐这条路，我会很开心的。」 看着突然加快了脚步的丽奈，久美子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摸了摸后颈，随后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这感觉是怎么回事。真稀罕啊。」 「我感觉，这不是一两句轻率的话就可以决定的事」 「那冢本你别说话不就行了」 「我本来就没说什么」 「哼」 「你哼是什么意思?」 三人行至部室，秀一想要单独训练于是便离开了。 「学姐早！」 「学姐早。」 雀推开门，兴冲冲地向久美子与丽奈问候，她身后的沙里则比较收敛一点。 「早上好，你们今天也很早嘛。」 「是啊，沙里这家伙，老是和我唠叨要早些练习大会的参赛曲目。」 比雀先找座位坐下的沙里，听了这话脸一红。 「那当然了，要跟大家一起打进全国赛嘛。」 「不愧是沙里，胸怀高杉晋作之志！」 「这段子我已经懒得吐槽了。」 「毕竟你已经是一年级生的领袖了嘛，过两年怕不是要当部长了。对吧，部长。」 「我说话你怎么就不听呢？」 见到久美子与丽奈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沙里迅速变得满脸通红。 「说这些还早着呢。现在说这些也只会给你平添烦恼吧。」 久美子急忙打了圆场。 「是啊。」 沙里的目光越过久美子看向丽奈，但又欲言又止。久美子察觉到了沙里似乎有难言之隐，但却不知如何开口。 「话是这么说啦，对宝贝女儿肯定会多点期待嘛。」 「真是的，要是雀再说些有的没的，我便当里菜可就不分给你了！」 「唯有这个不可以啊大人！」 「那就还不练习！打扰学姐们就不好了。」 「明白了大人。」 雀把包放在沙里身旁的椅子上，然后就合膝就座了。釜屋雀虽然性格比较张扬，但人似乎并不坏的样子。别人说的话她基本上都会老老实实听从。 【北宇治干部日记】 “今年的自选曲相当有难度，所以我认为没有时间去照顾那些跟不上练习的新人了” （高） “但是我不希望有人掉队，我觉得一个人都不能落下才是北宇治的风格。“ （黄） “话是这么说，可光说漂亮话可没用啊。如果有人想退出我也阻止不了。“ （冢） 晨练结束后，吹奏部员在操场集合进行队列训练。 「长号的吉泽，手臂下垂了。」 「注意手臂要与地面平行。」 「是！」 「萨克斯的甲元，腿没抬起来。」 「是！」 「队列乱了哦。」 丽奈拿着扩音器，用响亮的声音指挥着各个声部。不论是基础合奏还是户外立奏，丽奈的训练都是魔鬼式的。部员们之所以能够接受丽奈如此苛刻严厉的教导，大概是因为丽奈本人对自己的要求就比对任何人都严苛。她对别人严苛，对自己则更严苛。这就是她的处世方式。 「Stop！」 「圆号的武川，脚步又没跟上。」 「是。」 被点名的一年级生用颤音微弱地回应。丽奈见状也放缓了音调。 「前面一错，后面的同学就会有危险，之前就说了。」 丽奈的批评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武川忍不住哭了出来。 「唉，你先从队伍里出来吧。」 「非常抱歉。」 「还有上低音号的针谷也是，动作不自然，步幅太小了。」 「是，是！」 久美子身后的佳穗看着仿佛就要哭出声来了。那个圆号的人也悄悄在抽泣。丽奈的训导并没有说错，但是威压太重。果然还是应该像去年那样，让初学者只负责游行踏步才好。 自Sunfes练习开始以来，这种情况发生地越来越频繁。丽奈不会感情用事，但是她严厉的斥责在还是深深刺痛了初学者的心。她们为了不给吹奏部拖后腿确实做出了很大努力，但水平不足仍需时日改善也是事实。 「佳穗没问题的！打起精神再继续吧。」 她身后的真由温柔地安慰道。 被丽奈训斥过的一年级事后各自会有学姐去给她们开导，但练习时的气氛还是很沉重。 「那现在我们最后完整来一次，结束后就可以午休了。一点的时候男女部员到各自的地方试穿日升祭的服装。希望各位不要迟到。」 「是！」 站在队伍最前方的丽奈，挥舞着手中的指挥棒。 「一，二，三，四。」 念到三的时候把乐器举好，四的时候则抬腿。打击乐的人遵循尖锐的口哨声，打着拍子。 游行的路程和正式比赛一样有两公里。去年的日升祭规定只有一公里，今年是因为观众太多了所以把路程加倍了。今年同样有立华，龙圣和北宇治三所强校参与，当地的粉丝们也因而聚集在这里。 在田径场的跑道上一圈一圈抱着乐器连续游行吹奏两公里，部员们的体力差别立见分晓。即便是自诩体力充沛的叶月和弥生，背着苏萨号完整游行吹奏一遍还是吃不消，一个个喊着「左肩好酸!」 连奏都面露疲劳的神色。只有绿辉和真由神情安定，和其他部员谈笑自若。 午休结束后，疲惫不堪的部员们气色少许回复。在女部员们所集中的综合教室里，大家左一句右一句交谈了起来。 「北宇治的游行装束我还挺期待的。」 真由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她旁边的燕拿着一捆游行用的旗子。真由时常和燕一起行动，燕应该是真由在学校里最亲近的人。 「真由以前的学校是穿什么样的服装啊?」 「还挺漂亮的。是有标志性的白羽帽子的。」 「诶？是吗？北宇治今年估计还是那种有帽檐的帽子，衣服照旧是蓝色的外套。」 「原来如此，挺期待的。」 相比于教室角落里的平静，在教室中间的叶月则忙碌不已。 「各位，叫到名字就过来拿衣服!」 「一年级的在这边!」 梨梨花慢悠悠地挥手。一年级在她面前开始排队。拿到了衣服的人纷纷拆开包装打算试穿。 「裙子感觉不错!」 绿辉看着崭新的裙子说道。 「因为大家都很在意衣服的样子。」丽奈耸耸肩 「大家当时都好热心。才开始讨论就提了一堆建议。」久美子想起了服装会议上的情景,笑道。 「难得穿一回这样的服装,当然要好看一些。」小绿坚持道。 久美子换好裙子，再把外套披在上衣上。黑色短裙刚好到了膝盖上面的样子。女生下身穿弹性好的长袜，男生则仍旧是笔挺的西服裤。年年因袭的蓝色上衣，黑色领带，点缀了蓝色带子的黑色檐帽。 「丽奈学姐真漂亮!」二年级的学妹们尖叫着。 丽奈穿好了drum major的制服后，来回挥舞转动着指挥棒。 领队的服装设计比其他人都要夺人眼球，上面点缀了许多闪烁的亮片。 「丽奈穿什么都挺像模像样的。」 久美子感慨良多。 「久美子穿这个也很合适哦。」 「你叫我该怎么说呢…哎算了，谢谢你。」 「不必担心，久美子学姐也相当可爱的喲！」 小奏日常插入对话。 「小奏也是哦。」 「这我当然知道。」 奏像一只骄傲的猫。 「久美子！」 刚才还在和燕谈笑的真由,走过来牵住自己的袖子。她衣服才换到一半，面露难色。半开的领口间能窥见内衣的蕾丝。她穿衣服很显瘦，此时的装扮比穿校服更显身材。 「我的衬衫好像有点小。」 久美子收到一万点冲击，以至于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久美子？」 「啊…，跟叶月说就能换了。」 「好，那我去说。」 看着这一切的奏,等真由走后开口笑道 「黑江学姐应该是很受男孩子喜欢的类型吧。」 「她确实很受欢迎吧，人也可爱。」 「比我还可爱吗？」 「嗯…你们的方向不一样吧。」 真由是清秀，小奏是小恶魔（凑妹妹）。 「学姐就这么不情愿说我可爱吗？」 奏鼓起两腮，像是在闹别扭。 「这个我熟，小奏就像猫一样，好想摸一摸。」 一旁的小绿激动的加入了对话。 「喵。」 奏做出了猫猫拳的动作。 「哦！对了对了。」 小绿很激动。 「小绿还真是喜欢用动物比喻人啊。」 「那高坂前辈是什么动物？」 「丽奈是…白蛇吧！」 「蛇？！」 听到答案的丽奈愣住了。 「虽然很可爱，但偶尔也很危险。」 「然后佳穗是羊驼…弥生是企鹅；小雀是大熊猫！」 「原来如此。」 「那黑江前辈呢？」 「真由是水母吧。很漂亮，看上去只是在随波逐流但是不小心被她蛰到的话可是会很疼的。」 没想到连海洋生物都扯得上，这样子一想，久美子被比作狸猫还算可以了。 「你可要小心别被蛰了，久美子前辈。」 小奏戳了一下久美子。 丽奈还沉浸在小绿的评价中，似乎有些受打击的样子，嘴里念叨着蛇这个字。 「那个，部长。」 二年级的两位单簧管担当，平沼诗织和加藤树一脸郑重地找上了久美子。她们都是做事情一丝不苟的人，很受三年级学姐们的信赖。 「可以跟你聊聊吗？」 三人转移到了用作更衣室的教室远处的楼梯上。 「明明水平不行却要先回去，这不是很奇怪吗？像沙里她可是每天都会留下来练习的。」 「不过那位同学没有在正式练习的时候偷懒吧。」 「那倒是…。可是既然做的不好，不是应该主动加练的吗？」 「我理解你们的心情，可是自主加练毕竟是要自主的嘛。我也会试着跟她说一下的，好吗？谢谢你们认真为社团考虑。」 对话完毕后，三人正准备回到教室。久美子却瞅见沙里与被训哭的圆号新生武川并肩走离了教室。 「欸，沙里？」 「她居然没留下来练习，还真少见。」 平沼有些吃惊。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久美子眼里充满了担心。事实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部员反应类似的问题。由于去年止步关西了，导致今年的老生们都憋着一口气，而新生们至今还不能很好的融入这样的氛围。 久美子很想对这现状做些什么，但却又无可奈何。不放弃任何一个部员是她决定的，她不希望因为这个决定影响到社团练习。 星期天一大早，久美子和丽奈和往常一样在京阪宇治站会面。清早的站台有些冷清，但只听得到广播的声音。 车到站了，两人晃晃悠悠地走进车厢，找了靠门最近的座位坐下。久美子忍着哈欠，向车窗外遥望，能看见不远处的茶圃。丽奈则盯着手中的单词卡，目不旁观地问。 「很困？」 「这是当然，毕竟起这么早。」 久美子又一个哈欠，眼泪渗出了眼角。她连忙拭去。 「你觉得今天我们会是最早的吗？」 「这要看小雀她们俩了。就我个人而言，丽奈这么想争取第一个到，我只有钦佩的份。」 「我们可都已经三年级了。」 「所以呢？」 「所以应该不留遗憾地度过每一天啊。这可是我们最后一年了。」 斜射进来的朝阳有些刺眼，久美子便拉上了遮光帘。 「哪怕是只有一两分钟，丽奈酱也想和泷老师多说话呀!」 「你这什么语气!少取笑我!」 丽奈拿手肘戳久美子。久美子被她的反应逗得笑岔气了。 「好啦，你和泷老师的事情我就不提了。小雀和沙里她们俩起这么早是真的了不起，每天都最早过来，最后回去。她们俩花在吹奏部的时间太长了，我都担心会影响她们的日常生活。」 「这是当事人自己的事情了。她们这么有干劲不是挺好的吗。」 「其实也不争这一时一刻。不知道她们能不能坚持下去。」 「这还是要看当事人。这不是我们应该担心的事情。」 丽奈的言外之意是，她们应该自己为自己所做的负责。 「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考虑比较好，他人是不应该介入的。至少我是这么想的。我想做什么只有我自己才能够决定。」 「唉…扎心了。」 「久美子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了。」 朝阳映照出了丽奈坚毅的神情。久美子低下头。 「未来啊……」 安静的车厢里只有广播的到站提示音: 六地藏，六地藏。这是距离北宇治高中最近的车站了。 「早上好。今天你们也是最早来的呢。」 丽奈虽然极力保持冷静，但是她的欣喜之情还是流露在了嘴角上。 「谢谢你，老师也总是很早呢。」 「是啊，因为有很多事要做。」 泷升的桌子上堆着厚厚的资料。当了部长以来，久美子参与了部费分配和练习日程安排，因而也有更多机会近距离观察泷老师的工作内容了。 「长大成人似乎会很辛苦呢。」 久美子过了几秒才察觉自己说出了心声，她猛然抬起头。丽奈和泷升都在看着自己。 「黄前同学，你不想长大吗？」 「额，那个，也不是不想，就是有点难以想象吧。」 「老师当初是这么想的呢？」 「我从小就很想长大。」 泷升托着自己的下巴。 「一厢情愿地以为长大了就做一个工作上得心应手，广受身边人尊敬的大人。但我感觉，现在的自己只能算是结束了童年的孩子。」 「老师吗？」 久美子很诧异。 「是啊。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发现，自己是大人还是小孩由身处的环境决定。」 久美子一时有些恍惚，目前的她还并不能很好地理解这一概念。 打开音乐教室的门，率先进入的丽奈不满地对久美子说： 「耽误老师的时间不好吧…，我都没和他说上几句。」 久美子无言，只是露出了发现珍稀动物的表情。 「学姐早！」 雀精神抖擞地鞠躬行礼，她身旁的沙里手里提着自己的乐器收纳箱。 「早上好。」 「高坂前辈也在吗？」 「嗯。」 于是雀快步走进了教室，并向丽奈也问了早安。 沙里跟在雀的后面，脚步缓慢，最后停在了久美子的身边，手用力攥紧了书包，轻声问道： 「黄前学姐，你觉得社团活动，开心吗？」 说罢，沙里用从没露出过的认真表情，目光直视久美子。 「欸？」 久美子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冲乱了思绪，最近新生们在练习中哭泣的模样不由地在脑海里重演，恐惧突然从脚跟冒了出了，将久美子牢牢定在了原地。 「抱歉，当我没说吧。」 察觉到久美子异常的沙里立刻打断道。 「前辈！」 雀冒了出来。 「我想跟你商量点事，可以吗？」 混乱中的久美子不自觉地选择了逃避之前的困境。 「啊，可以的。」 「抱歉，沙里你先去练习吧。」 听到雀这句话的沙里反应异常的激烈。 「你要让我和高坂前辈独处吗？」 沙里话才说出口，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不妥，留下了一句我去练习，便逃离了现场，留下一脸错愕的雀和不知所措的久美子。 久美子与雀坐在与音乐教室一庭之隔的教室。这个点还早，每个教室都很冷清。 「像这样和久美子学姐独处的机会真的很难得啊。学姐这么受欢迎，所以平时身边总是有人。」 「是吗。」久美子的思绪依然在沙里刚才的表现中没回过神来。 「部长的工作也真是辛苦啊。沙里她也经常训我，叫我不要给久美子学姐添麻烦。」 「没有，谢谢。」 看着呆呆的久美子，雀只好重重的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 「哦，对了。我确实有事情想请教久美子学姐。」 「请教啥?」 「部长和副部长两人是在交往吗？」 「欸？」 久美子的思绪瞬间回归了。 「不是我，是这件事情在一年级部员当中传的沸沸扬扬。都在说，学姐和副部长绝对在交往。」 「传成这样了吗…」 如果是面前的是奏，久美子一定会怀疑她的居心。但雀应该只是把部里的流言蜚语老老实实告诉自己而已。 「你看，你们两之前也甜甜蜜蜜地走在一起。还住在同一栋公寓，难道已经是夫妻？」 「打住打住，这是什么跳跃思维。」 「那你们没在交往吗？」 「嗯。」 久美子心虚的回应道。「真的是真的。」 「什么嘛，还以为好不容易找到乐子了。」 「喂！」 被调戏了的久美子气鼓鼓的。 「真的是，你说有事要商量，我还以为是有什么大事呢。」 「不是的，刚才那只是闲聊。」 雀突然一转正经脸。 「要商量的是另一件事。」 「哦是吗。」 久美子如今很防备着面前的学妹，但对方认真的表情又让久美子感觉事情并没有这么轻松。 「学姐，也许你已经注意到了，再这样下去的话，一年级会集体抵制社团活动的哦。」 久美子大脑炸开锅了。 「确切地说大家可能会集体退部。如果这种情况不改变，大家恐怕会崩溃的。」 希美学姐的脸在脑海里闪过，三年前的北宇治也曾有过一次退部风波。 「因为高坂学姐对新手也一样严格。一年级里的初学者，包括佳穗在内，都感觉压力山大。高坂学姐在指导一年级时，不是反复强调初学者也不可以落后吗？她们只能听学姐的，不断逼自己。」 「但是各声部的学姐们不是会安慰她们吗？」 「嗯…，光这样做其实没什么大用处。一旦产生抵触情绪，步伐就会变得很僵硬，结果就越来越紧张，越是紧张失误就越多。恶性循环。」 「你是说一年级生都很怕丽奈吗？」 「并不是所有一年级。新生中的吹奏老手当中基本上都挺喜欢高坂学姐的，或者说尊重。感觉吧，我们吹奏部对失败零容忍的气氛，对初学者实在太不友好了。所以现在一年级生的看法算是两极分化。」 与雀的对话不停的在久美子的脑海里回放，干部笔记从早上开始写了又擦，擦了又写，但依然无法理清久美子混乱的思绪。 「哇，好累。」 久美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倒头睡在两只胳膊上，两只脚在地板上不停地搓。 上一届部长优子学姐可能能把这种问题扼杀在萌芽中，以自身的人格魅力领导部员们。久美子不认为自己能像优子学姐那样有魅力，但同样身为部长，她只能朝着这一方向努力。 「哦？原来在这。部长，你怎么睡这了。」 久美子抬起头，见秀一拿着一卷材料。 「我才没睡。」 「部长怎么能偷懒呢。」 「才没有。秀一你才是，练习时间在这干嘛。」 「男生的衣服尺寸表，修改后想来交给你。」 「哦，谢谢你。」 部里的男生都是一律归秀一管理的。 像是察觉到久美子的困恼，秀一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部长，你脸色挺差的哦，发生了什么？」 「哪里有？」 「不自觉吗？」 秀一把手抵在桌子上，不露声色地加强了气势。 「新生的事吗？」 「是啊。」 久美子脸依然倒在课桌上。 「秀一怎么看？」 「挺好的啊，一个个都很守规矩，没有谁惹是生非。」 「可是…」 「觉得她们的压力太大了？」 秀一预判了久美子的发言。 「嗯。」 「刚刚进入吹奏部难免会这样，我们当时也被泷老师一上来就问，“这是什么情况?”。」 秀一把两年前泷老师初做顾问时的发问模仿得有模有样。 「可是现在的氛围，你不觉得很糟糕吗？」 「我们当时是怎么对付泷老师压力的来着，感觉不知不觉就被勾起胜负欲了呢。」 秀一回忆着感叹道。 「也别太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 「...你也就这种程度吧，但是...谢谢你，秀一。」 久美子从秀一的安慰中恢复了部分能量。她喜欢北宇治吹奏部，也喜欢吹奏部的伙伴们。 练习结束后，久美子靠在窗前仔细地思考有什么补救一年级生的方法。 「丽奈也拼命在提高大家的水平啊。」 让丽奈减少练习量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恍惚间，久美子瞅见了有人依然在校舍练习。 「武川…和早苗（圆号二年级担当，经验者）。」 「大家，都想吹的更好啊。」 「——出事了！绝对是出事了！」 星期三放学后的练习时间，皋月在练习教室里大喊大叫。此时距离日升祭还有四天。 「不至于吧…。」 看着上窜下跳的皋月，美玲显得很淡定。 「可是小雀，佳穗还有弥生居然都在同一天请假。」 「虽然她们都有事先告知了。」 担任新生指导的叶月是第一个知道事情发生的人。 「跟学校说的理由是感冒了，但是三个人都一起感冒…。」 原本是休息时间，可是大家这么一说，气氛变得和练习时一样严肃了。 奏若有所思。 求仍旧面无表情，用弓弦继续拉着调子，说： 「这怕不是在抗议吧。」 求的火上浇油成功让氛围更加严肃了。 「那个，请问叶月学姐在吗？」 敲门的是二年级的梨梨花。这次，她的到来有些不同寻常。平日里，她倒是经常来这里找小奏。这次却不同。 「梨梨梨？怎么了？」 「那个，小沙里今天好像也请假了。」 「沙里也？！那也就是说她们四个人全都请假了。」 「单簧管那边说她好像是感冒了。不过也说搞不好会就这样退出。」 「为什么？沙里不是对训练挺得心应手的吗？」 「呃，她说就是有这种感觉。因为怕出事，我就要来了家庭地址。作为一年级生的负责人，我想来找叶月学姐一起去问问。」 「明白了，我也去。」 久美子清楚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她必须去。 「久美子也？」 「嗯，抱歉，美玲，接下里可以麻烦你吗？」 「当然可以。」 「那个，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吗？」 真由原本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这缓缓开口道 「有人退出社团是很平常的事啊，不用那么紧张吧，」 「但她毕竟是我们的伙伴。」 「想退出的人就退出，对她来说是解脱，而且剩下的人也不用为她费心，能专心演奏。这样反倒是好事吧？只不过是社团活动而已，我觉得不用硬逼着参加吧。」 真由似乎在观察周围人的反应，迟疑了一下 「抱歉，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没有，只是觉得这观点有点过激，不像黑江学姐会说的话。」 小奏笑里藏刀地问。 「这样吗？抱歉，我偶尔会犯这样的毛病，大家别介意。」 久美子深深地看了一眼真由，随后便和梨梨花叶月一起离开了。 「没想到她家是神社啊。」 「啊！是无患子树。」 「喔，梨梨梨可真博学。」 「不是啦，只是我奶奶家也有这种树。」 石阶两侧有方便人上下的扶手栏杆。抬头看去，木制的山门出现在视野中。山门旁边的告示牌上，一段娟秀的文字占了一半的地方: 期待为世间一切烦恼之源。 「欸？」 路过手水舍，久美子突然看见拜殿前两个穿着巫女服的身影像是低音部的两位学姐。 「部…部长？」 果然是弥生和佳穗。 佳穗上身穿着窄袖长袍，下身束着高腰绯袴。胸前稍低的位置带子系成了蝴蝶结的样子。 「咦？这不是沙里家吗？」 「没有，这就是沙里家。」佳穗颤巍巍的回应道。 「我…我们从以前开始就经常来这里帮忙。」 「喔，话说这是巫女服啊。」 叶月一脸打趣地凑了过去，看到叶月如此反应的两人反倒是放松了下来。 「真可爱呢。」 梨梨花拍着两只手兴奋地说。 佳穗害羞的低下头。 「谢谢学姐夸奖。」 「这么说，沙里也在吧。」 佳穗匆匆点着头。 「是的，她在里面休息。」 「沙里病的这么严重吗？」 久美子紧张地凑了过去。 「对…对不起！」 「久-美-子。」 叶月即使叫住了久美子。 「啊，不是，抱歉。我们可以现在马上和沙里见面吗？」 「久美子前辈简直和悬疑剧里面的警官一样。」 梨梨花吐槽道。 「额，嗯，应该可以吧。学姐请等我一下。」 佳穗朝寺院大殿外面一栋有邮箱伫立跟前的房子走去。 她在里面和一个人说了会儿话，几句下来，她便转身。 「这里就是沙里的家。」 「打扰了。」 这房子有些古旧狭小。墙壁的架子上摆着许多照片，照片里是穿着和服的沙里。相框里的沙里手中拿着千岁糖，所以照片大概是七五三节的时候拍的。 佳穗带领众人沿走廊朝屋子最深处的房间走去。周围都是传统的和风建筑，房间与房间是用隔扇分离开的。沙里轻车熟路地走进前把隔扇拉开。 「前辈，请进。」 「谢谢，欸，还有钢琴。」 久美子走进了沙里的房间。 「沙里，不好意思，直接找过来了。」 「没有，我才应该说抱歉，让大家担心了。」 沙里微笑着说。她穿着拉毛面料的居家服，身体一半盖在了被褥下面。小雀和弥生围坐在她身旁。 「怎么了，小沙里，病的很严重吗？没事吧？」 叶月什么时候和沙里这么熟的，久美子完全不清楚。 「我都说了我没什么事，但雀说还是大家一起回去比较好。」 众人的眼神瞬间转向雀，此时的雀一脸心虚。 「这样啊，没事就好。」 久美子并没有过多追问。 「是的，烧已经退了，我觉得就是单纯的感冒。」 「那就好，我们还真是杞人忧天了呢。」 梨梨花看着沙里，似乎话里有话。 「真的是，都怪小皋一直在说出事了。」 「闹得那么大吗？真是非常抱歉！」 沙里有些吃惊。 「没有，没事，完全没有问题哦。」 「抱歉…」 虽然今天确实是杞人忧天了，但是想到最近一年级的异常，久美子还是开口问道。 「沙里，我们可以稍微聊聊吗？我们两个单独说。」 「学姐该不会有点生气？」 佳穗慌张地说。 「我、我没问题。」 「嗯，谢谢你。」 叶月和梨梨花趁着机会让三个一年级带着参观神社，留下久美子和沙里在房间里。 「嗯，先声明，在这里说的话，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所以我希望你能坦诚地告诉我，沙里的真实想法，以及你的烦恼。」 沙里并没有立刻回复，而是把脑袋埋入了被子。 「不能说吗？」 迟疑了许久，沙里终于将头抬了起来，看向久美子。 「学姐，和高坂学姐是好朋友吧。」 「果然和丽奈有关吗？」 「嗯，但是…我并不是怨恨或者讨厌高坂学姐。我反倒觉得高坂学姐是对的。如果想在全国赛拿到金奖，就应该这么严格，也清楚必须更加努力。」 沙里顿了顿。 「但我觉得，只有参加比赛的队友才需要这样吧。新手也有必要那么努力吗？」 「新手们都有些受不了啊。」 「即使如此，我还是一直劝大家不要退出。说只要努力练习，有了结果就会感到开心…可是...练习变得越来越严格，有些新手总是练到哭。看到那样的场景，我就会觉得我是不是做错了。」 「沙里…对不起。」 久美子长舒一口气，以冷静一下自己的头脑。 「不对，应该说，谢谢你。」 「欸？」 「多亏了沙里，现在还没有人退出。所有人都在，就连一年级生也没有少。」 「但是，也不能说这就是好事…」 沙里又低下了头。 「说实话，我也想过，是不是应该对新手区别对待，是不是应该改变练习方式。」 「这样吗？」 「嗯，不过，我觉得尽管社员的水平有差异，但大家都有想要变得更好的决心。或许也有人会觉得不过是社团活动而已，但是，既然参加了我们就会吧高中生活的大半时间都花在社团活动上面。既然如此，我就不想后悔，也不想让你们后悔。希望大家都能感受到努力是值得的。这样想法是所有人都有的，我觉得不该泼大家的冷水…所以，我想肯定是沙里的心意鼓舞了她们。」 「可是，现状真的还持续的下去吗？」 沙里的眼中闪烁着光点。看样子是自己的话说到她心坎里了。 「问题就在这里…我当然不这么认为。」 久美子看着沙里的眼睛。 「吹奏部的人很多，其中有新手，也有老手，大家的想法都各自不同，我觉得很难找出一条唯一的正确答案，是这样吧。所以…我想部长的职责就是为了将大家各种各样的想法整合起来吧。」 「所以说，将这些想法，全部带到我这里来吧。」 「带到学姐那里？」 「不管是你个人的烦恼，还是其他一年级生的问题，都可以跟我说。因为我想大家一定都有类似的烦恼…，啊不过这样还是什么问题都没解决…但是，我觉得好好交流的话，总会有办法的！因为，我们都有着同一个目标。」 「嗯。」 阳光撒入房间，沙里充满泪光的眼神使得久美子充满了决心。 久美子一行人立刻离开了寺庙。梨梨花在最前面哼着歌。 沙里的房间里，四个新生靠在一起。 「怎么样？」 「嗯。我觉得，有她做部长真是太好了。」 「音乐教室的钥匙已经给义井同学拿去了。」 第二天，泷升指着音乐教室的方向，他这话已经有些日子没听过了。丽奈和久美子转过头看着彼此，窗外又重新传来了单簧管和大号的声音。 距离Sunfes还剩下三天，在进入最后冲刺阶段的同时，比赛的练习也正式开始了。 「好！Stop！这应该是目前最齐的一次，提醒过的地方都改善了，干得好大家。现在休息一会吧。」 丽奈的表情比起刚开始舒缓了许多，看来她对北宇治目前的进度也感到十分满意。 「好重。」 大号担当的美玲疲惫的坐在了操场上。这段时间她也经常留下自主训练。 「脚都快肿了。」 「大号真的是很重呢，学姐们当初为什么会选择这个乐器呢？」 弥生已经累倒在地上了。 「我们姑且算是经验者吧。」 「话说去年的大号学长也除了重之外说不出大号的什么优点呢。」 皋月吐槽道。 「那算是优点吗？」 「话是这么说，但是后藤学长可是很喜欢大号的哦。总有一天你们会发现它的魅力！」 叶月敲了一下皋月的头，然后笑呵呵地跟一年级们说。 另一边，小奏慢慢地凑近了久美子。 「一年级的事，听说又是久美子学姐在暗中活动哦。」 「我只是听她们说话而已。」 「又谦虚了，梨梨花也说久美子学姐很擅长教人哦。」 「少拍马屁了，我倒是痛感自己无能。」 小奏微微一怔。 「学姐，你当上部长后有些不一样了呢。」 「是吗？小奏你倒是没什么变化呢。」 「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这样叫我！」 远处传来求愤怒的声音。 看到异常的小绿立刻跑了过去，闲聊中的奏和久美子也跟上去了。 「怎么了？」 求正对着佳穗发火。 「负责管理的学姐让我检查名册上有没有错别字…」 佳穗躲到了小绿的身后，小声说道。 「因为叫了他月咏，就被凶了吧。」 奏用她那种日常的挑拨是非的语气问道。 「不是…那个。」 佳穗更害怕了。 「我觉得月咏这个姓氏很不错啊。」 没说完，求就狠狠瞪了奏一眼。 「可怕！」 「小奏你回避一下。」 久美子无奈的拉走了拱火的学妹。 「好的好的。」 「求，你这样不好哦。」 求还是只听小绿的。 「抱歉。」 求向着佳穗道了歉，随后就走开了，留下了一脸担心的众人。 「感觉，我们四个好久没有一起回家了呢。」 「是啊。」 久美子晃了晃脑袋，看向小绿。 「在想求的事？」 「对，大概从上周起，他练习的时候就有点奇怪。」 「这样吗？我以为他一直都是这样呢。说到底求从一开始就几乎只和小绿说话呢。是怕生吗？」 「更像是不信任他人吧，或者说戒心很重。」 「戒心…难道说他是某个国家的王室？！」 「那到不至于吧。」 「月咏源一郎。」 一直沉默的丽奈加入了对话。 「是啊。」 小绿连接上了丽奈的加密通话。 「上周，求因为家里的事请假了。可能是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吧。」 「源一郎？是谁？」 「月咏源一郎，是高中吹奏乐界的知名指导。去年他走马上任龙圣学院的顾问，打进了全国赛。」 丽奈的知识储备这块。 「哦，那间男校吗？」 「求本来应该从龙圣的初中直升高中的，却转学来了北宇治。」 「这样啊。」 「这其中应该有关联。」 「是啊。」 当上部长后，久美子叹气的次数显著上升了。 「大家都不知道的话还好，但是也有像小奏那样特别敏锐的…反而更棘手了。」 「你没找求问过这方面的事吗？」 小绿摇了摇头。 「我觉得因为好奇去问这种事不太好。」 列车进站，小绿的家在另一个方向，因此她总是先和大家告别。 「姓氏一样，说明他们是什么亲戚吗？」 「我想也是。」 「他那么讨厌别人叫他的姓，估计也是因为这个。」 「他们是不是关系不好啊。不惜为此换一个高中，看样子相当严重。咦，话说龙圣，在Sunfes上好像就在我们后一个吧。」 叶月的话突然提醒了久美子，她急忙翻找书包。 表格上赫然写着，第八位北宇治，第九位就是龙圣。 「还真是啊。」 「要不要紧啊。」 叶月勉强的苦笑。 「看他今天那生气的样子，可不一般啊。」 「应该不会吧，看他那样子不像是会做影响演奏的事情的人。」 丽奈居然对求的评价还挺高。 于是，久美子决定先不追根究底，先等到Sunfes看看情况。 日升祭当天，下午一点。被用作会场的停车场人头攒动。装载了各个学校乐器的卡车在此排成一列，各学校的部员们在忙着把乐器从车上卸下来。 「立华的看过来！进入赛场前大家再各自检查一遍至今为止我们付出了许多努力…」 立华的学生们肃穆地围着一个扎着高马尾女生。那女生说着些赛前鼓舞士气的话。 「那就是传言中的佐佐木部长吗？」 奏凑过来问道。 「传说中？」 「我听我朋友说的。立华的佐佐木部长和久美子学姐关系相当不错。」 「因为我们是初中同学啊。」 「久美子学姐当初没考虑过去立华吗？」 「我原本没想好在高中还要进吹奏部的。」 「可是现在却当了部长吗？不愧是久美子学姐。就是这种不去反抗命运的态度最棒了。」 「难道说你在挖苦我？」 「才没有，学姐快看，佐佐木部长好像有大动作哦。」 久美子无奈，转头看向梓，此时她腕高举，立华的学生在她的鼓舞下欢声雷动。 「好，今天要喊起来吧！」 「没有笑容，就不是立华！我们享受！音乐！我们热爱！音乐！我们是！立华！」 奏都看呆了。 「我们不编一个那样的口号吗？」 「不是有吗？北宇治—fight。」 「欸，就那个？」 梓身边有女生朝久美子这里指了下，和梓说了些什么。梓立刻转过头，向久美子抛来会心的笑容，和刚才指挥倜傥的部长模样大相径庭。 「重要的是反差吗。」 奏若有所思。 回到北宇治的队列，喧哗的部员们对不远处的龙圣学园的学生们评头论足。龙圣是男校，所以部员都是男生。它和绿辉所读的圣女中学一样，是小学初中高中一体化办学的私立名校。 「那边是龙圣学院吧。」 「欸，衣服还挺帅气的。」 「是以应援团为原型设计的吗。」 龙圣学园的人穿着笔挺的制服，手戴着雪白的手套，额头扎着红色布条。他们的领队手臂上还戴着赤色的袖章。 众人议论纷纷时，求面无表情地走向了角落处。 「久美子前辈！怎么办啊！」 弥生哭着找上了久美子。 「怎么了？」 「刚才走着走着突然滋啦一声，衣服上裂了个口子。你看，我的腿上。」 「所以我早就说弥生改减肥了。」 雀还在挖苦友人。 「是啊，正因如此，我今天短裤穿的也是加大号。不对，别让我说出来啊！」 到这种时候还会讲笑话，弥生真了不起。 「咦？开线了？」 真由看了过来。 「你过来一下。」 真由从包里取出了纸牌大小的裁缝盒，开始穿针引线。久美子被她娴熟的手法惊到了。 「喔，真由还有这样的手艺。」 「只是应急处理，但应该能对付过去了。」 真由不好意思的说。 三位一年级看着完好的裤子，都发出了惊叹。 「不愧是mama酱，真的和妈妈一样！」 弥生弯下腰道谢，她身上背着的苏萨号的大喇叭口也随之往下掉。 日升祭是京都府内的吹奏团体都可以参加的，不仅是高中生，初中生和小学生都可以参加。北宇治的出场是在日升祭进行到一半左右的时候，立华则是压轴。 「与往年不同，今年Sunfes的排练和吹奏大会的练习是同时进行的，想必让大家颇为辛苦。尽管如此，今年的水平已经高于往年了，这都是领队的严格指导和大家努力的结果。」 丽奈在一旁微微摇着头，十分谦逊。正对着她的小号组成员们却交头接耳，反应有些激烈。 「日升祭吸引了众多本地的观众前来参观,平时支持各位参与吹奏活动的亲朋好友们有可能在其中。让他们好好见识一下，我们努力练习至今的成果！不到最后一刻结束就决不能松懈！我和泷老师都会在观众席看着你们的。」 「是！」 部员们精神饱满地回应。 「那久美子。」 丽奈摇了摇久美子的手。 「嗯，那个，就请大家跟着我喊口号吧。北宇治fight！」 「哦！」 部员们齐声喊到。 正式游行也要来了。 久美子一帮人在等待的地方排队等待出场。上低音号在圆号后排成三行。微微听见前面出发学校乘风而来演奏的声音，豪迈勇敢的旋律是来自瓦格纳的《在双头狮鹫的旗帜下》。 握紧乐器，久美子缓缓吐出一口气，想象着自己的站姿，挺直腰杆，让自己目视远方，摆上上低音号。 哔—— 尖锐的哨声响起，丽奈挥舞起指挥棒，以此为信号苏尼号开始刻画起韵律，两小节之后，由最初的小号圆号的声音变成了交织在一起的上低音号、大号、长号的声音，最后木管乐器也加入了进来。随着欢快的曲调，久美子她们踏出步伐。在视线的边缘，是几根旗帜在旋转挥舞。久美子想到自己还是一年级的时候光是尽力演奏就够呛了，到了三年级还能有冷静观察周围的余力，在游行专用路的外侧聚集的很多人是各校学生的家长们和游客们以及结束了自己的游行演出后赶来观看的小学生和中学生们，他们看向北宇治的目光确实可以像是在看强校的目光。 完美的记住乐谱，身体记住了指法，一边拖着因疲劳几乎要上去的下巴，一边用眼睛追着微笑着表演舞步的后辈，久美子吹着重复的短句。像是要跳过双簧管的助奏一样，没有偏差的长号们一同响起，耳朵追赶的应接不瑕。 当久美子的脚后跟踏上地面跟苏尼号的声音突然重叠在一起的时候，这个时候，这种感觉实在太棒了！ 顺利地完成了游行演出，部员们聚集在一起整理乐器。 「武川真了不起呢，可能比我还要完美。」 「哪有，沙里你太谦虚了。」 一年级们都情绪高涨，第一次的成果大家都很开心吧。 「武川同学。」 「啊，高坂前辈！」 武川立正了。 「你的演奏非常好，时间这么紧，你却还是努力做到了，谢谢你。」 丽奈对着吓懵了的学妹鞠了一躬。 「我想，正是看到你这个新手都有了这样的进步，大家才能一路坚持下来。」 「谢…谢谢学姐。」 「努力成为参赛成员吧，期待你的表现。」 「好的！」 一年级生们激动的抱在了一起。久美子也向丽奈走去。 「谢谢啦。」 「喂，你都听见了吗。」 「嗯，丽奈这个领队也做得很好哦。我第一次，感觉终于看到了甚至超越明日香学姐的人。」 「夸过头了。」 「是真的，学弟学妹们也说高坂前辈真是天使啊。」 久美子故意模仿优子前辈用尖锐高音调说出这句话。 「别说了。」 丽奈直接上手揉住了久美子的脸。 「抱歉抱歉。」 正打闹时，久美子突然看见一个穿着龙圣服装的人往北宇治这跑，顿感不妙。 「抱歉，丽奈，你先走吧。」 停止玩闹的久美子急忙追了过去。 「不是我说了只是让你露个面了嘛。」 「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去了？我不是说了吗，这让我很困扰。」 果然已经吵起来了。 「为什么？源老师看起来可是很寂寞啊，你再这么固执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少啰嗦！」 求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周围的行人也是纷纷侧目，就在氛围紧张的时候，久美子若无其事的跑来。 「啊，找到了，怎么了这是。」 「部长，不好意思，已经没事了。」 说罢，求转身就离开了。 「喂！」 龙圣的男学员对着求喊道，但是求熟视无睹。 「那个。」 久美子拉住了正打算追上去的男学员，小绿也匆匆赶到了。 「是北宇治的部长吗？您好。」 男学员对着久美子低下了头。 「我是龙圣学园高等部二年级生樋口。」 「方便和我们聊一下吗？关于求的事。」 三人找了个长椅坐下。 「这样啊，他果然没在北宇治说过源老师是他的爷爷。」 「毕竟这个姓很少见，敏锐一点的都察觉到他们有关联了。」 「他就这么讨厌源老师吗？」 樋口不解地挠了挠头。 「源一郎老师是什么样的人？很凶吗？」 「哪有啊。他很好说话，大家都很尊敬他。去年能拿到全国金也是多亏了老师。」 「而且，小源老师他非常担心求。应该也是想和求好好聊一次。还说如果我们知道关于求的事就告诉他。」 「那，是求君单方面疏离他吗？」 「大概，我看到他们这样就想帮他们做点什么。」 樋口自嘲地笑道。 「也就是说，你也并不知道为什么求要躲着他爷爷吗？」 「不知道详情，不过。」 樋口顿了顿。 「也许跟他姐姐的事情有关。」 「求的姐姐？」 「难道这件事他也没说过吗？」 樋口有点错愕。 「他的姐姐，在三年前去世了。姐姐因病去世后，求非常消沉。小源老师很担心他，想陪着她，才来龙圣工作的。」 「我还以为肯定是和爷爷吵架了。」 久美子对自己的妄下定论感到羞愧。 走回集合地的路上，久美子和绿还在思考关于求的事。 「绿觉得，我可能是有点逃避吧。」 「逃避求吗？」 久美子有点吃惊，在她看来小绿对求视若己出。 「他去年刚入社，就说想成为我的徒弟。从那之后就一直是那样子了。」 「突然被人叫师父，我可能也会有些在意距离感吧。」 「不过，他的演奏很坦率，也有想要变得更好的上进心。我看得出来，他是发自内心的喜欢音乐和吹奏乐的。」 小绿眼里充满了担心。 「然而，他却几乎不和跟我以外的人说话，我也想过他肯定有什么隐情，但是没能问出口。」 说罢，小绿像是下定决定，用稍微大点的声音说道。 「我要试着跟他好好聊一次。」 「小绿。」 「毕竟我一直都觉得，早晚都是必须要聊的！」 「这样啊。」 久美子感觉小绿真是个可靠的师父。 「没错！」 「前辈真是辛苦呢。」 「就是啊，都是不知不觉就变成前辈了呢，绿和久美子都是。」 「对对，即使指法不变，也可以改变呼吸的速度，这样发出的乐音也会产生变化哦。」 低音部的练习室里，真由正在指导佳穗。 「咦，低音提琴的两口不在呢。」 走进教室的奏疑惑地问。 「刚刚明明还在。」 「有蹊跷啊。」 奏又看热闹不嫌事大了。 「小奏！」 久美子连忙控制了一下一肚子坏水的学妹。 「欸，还是因为之前的事吗？真是幼稚。」 「行了，开始练习吧。」 「为什么要偏袒月咏呢？他那完全就是任性啊，可大家还都小心翼翼的惯着他。」 「我明白了，回头再听你慢慢说。」 久美子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后辈的苦水。 「我也不是特别想说这些，我只是。」 小奏不服气的嘟起了嘴。 「真少见呢。」 真由也凑了过来。 「小奏居然会那么较真。你很在意求呢。」 「哈？说什么呢？哎，练习开始了别说了。」 看到败退的小奏，真由邀功似的像久美子眨了眨眼，久美子也挥了挥手致谢。至于求的事，久美子相信小绿能处理好的，因此她并不打算担心。 练习结束，身为部长的久美子通常都是最后一个离开音乐室的。 「黄前同学。」 今天报告结束后，泷升喊住了久美子。 「考虑到明年，我觉得低音提琴还是再多一个人比较好。」 「因为到明年就只剩下求一个人了吧。」 泷升微微苦笑，但也让久美子察觉到不对劲。 「也是，你是部长，所以我还是告诉你吧。不过请请你保密，包括干部也不要说。」 「欸，好的。」 「其实前几天月咏老师跟我商量，说想让求转学去龙圣。」 「那也就是说。」 「当然，他说会尊重本人的想法，但是毕竟这是他们家庭内部的事。我也不知道事情会怎么发展。你先有个数吧。」 「会变成怎样呢。」 久美子烦恼着走出了校舍，她事先也没料到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 「什么会怎么样？」 小绿的声音从一旁传出，把久美子吓了一跳。 「也不用吓成这样吧。」 小绿特地在这等久美子，想和她说关于求的事。 「我跟他说希望他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他自己有什么想法。」 「然后呢？」 「他跟我说，并不是讨厌爷爷。只是，不想因为爷爷是指导影响到他。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那关于他姐姐的事呢？」 小绿摇了摇头。 「没说，我觉得强迫他说出来也不太好。既然他都已经承诺不会影响北宇治的吹奏了，我就选择相信他了。」 「这样啊。」 「可能，他还是没有十分信任我吧。」 小绿苦笑道。 久美子本想跟小绿讨论一下关于求可能要转学的事，但想起泷的话，最终久美子还是什么都没说。 走出宇治站，久美子本想暂时放空思绪，让连日紧绷的神经稍作喘息。然而，车站口那个倚墙而立的银发身影，瞬间打破了她短暂的宁静。 「求？！」 最近屡屡萦绕心头的烦恼主角，此刻正静静等在站前。他抬起眼，目光直直望向久美子。 「部长，我有些事想和你商量。」 两人默契地走到宇治桥中央，凭栏而立。桥下河水潺潺，映着天际的流云。 「黄前学姐，请问关于我和我爷爷的事都知道什么呢。」 「啊，这个。」 久美子被他突如其来的气势慑住，一时语塞。 「关于，你的爷爷，月咏源一郎，还有，你的姐姐…」 「樋口这小子，连这些事都说了吗。」求的语调听不出喜怒 「你别生他的气。有一半都是我强行逼问出来的。」 求沉默片刻，侧脸映着夕照，神情看似平静，眼底却藏着难以化开的郁结。 「今天绿学姐找我谈，希望我能对她坦白。」 「嗯，我听小绿说了。」 久美子略作思忖，觉得对当事人坦言或许无妨，便继续道。 「还有，听说学校收到了对你转学的邀请。」 「不愧是部长啊，什么都知道。」 「虽然很多时候宁愿自己不知道啊。」久美子轻叹。 「我并没有对绿学姐撒谎哦，不想扯上关系单纯是因为他是龙圣的指导罢了。」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求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决心。 「以前我们一家人的关系很好。所以姐姐就上了爷爷当时指导的高中，但是，因为她是指导的孙女就招人嫉妒，为很多和演奏无关的事而痛苦。但是爷爷并不关心那些事，只看实力，想选择她成为比赛队友，却因此引发了更多争执…。她本来是那么喜欢吹奏乐，结果却生了病，到最后也没能找回从前那份热情。」 「原来是因为……与演奏无关的烦恼。」 久美子若有所悟。她望着求被风吹动的银发，轻声问。 「所以你才不想在爷爷指导下练吹奏乐吗？」 「是的。总觉得不能同姐姐想象的那样开心地练吹奏乐就是对不起姐姐。」 「这样啊，这些话你应该告诉小绿啊。」 「我想过。但是绿学姐她……太像我姐姐了。」 提及绿，求的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极淡却真实的微笑。 「我第一次见到绿学姐就会想，姐姐梦想中的吹奏乐部，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呢。喜欢音乐，并且乐在其中。想要和大家一起提高水平，只需要考虑这一件事。」 「所以你拜她为师吗。因为小绿是坦诚直率地喜欢音乐。」 「是啊。所以我希望绿学姐能一直保持现在的样子。」 「这样啊。」 久美子露出欣慰的笑。 「对了，学姐不用担心。我没打算回龙圣。」 「听到你这么说我很高兴，但还是希望你好好和爷爷，还有龙圣的朋友们聊聊。他们真的都很担心你，担心是自己惹你生气了。」久美子的语气认真起来，「感情是会体现在演奏里的。」 「谢谢学姐，这么为我着想。」 「我希望能以现在的成员，在比赛中完成最棒的演奏。希望到时能自豪地说，这是三年来最出色的演奏。所以，我也希望你用最棒的状态参加北宇治的演奏。仅此而已。」 求似乎被这番话深深触动，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能听到学姐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